【原文】
鲁阳文君语子墨子曰:“楚之南有啖人之国者桥,其国之长子生,则鲜①而食之,谓之宜弟。美,则以遗其君,君喜则赏其父。岂不恶俗哉?”子墨子曰:“虽中国之俗,亦犹是也。杀其父而赏其子,何以异食其子而赏其父者哉?苟不用仁义,何以非夷人食其子也?”
鲁君之嬖人死,鲁君为之诔,鲁人因说而用之②。子墨子闻之曰:“诔者,道死人之志也。今因说而用之,是犹以来③首从服也。”
鲁阳文君谓子墨子曰:“有语我以忠臣者,令之俯则俯,令之仰则仰,处则静,呼则应,可谓忠臣乎?”子墨子曰:“令之俯则俯,令之仰则仰,是似景④也;处则静,呼则应,是似响也。君将何得于景与响哉?若以翟之所谓忠臣者,上有过,则微⑤之以谏;己有善,则访之上,而无敢以告。外匡其邪,而入其善。尚同而无下比,是以美善在上,而怨雠在下,安乐在上,而忧戚在臣。此翟之所谓忠臣者也。”
【注释】
① 鲜:“解”字之形误。
② 这两句当作:“鲁人为之诔,鲁君因说而用之。”说:通“悦”。
③ 来:即氂,牦牛。
④ 景:通“影”。
⑤ 微:伺察。
【翻译】
鲁阳文君告诉墨子说:“楚国的南面有个有吃人风俗的国家,名叫‘桥’,在这个国家里,长子一出生就被杀死吃掉,叫作‘宜弟’。如果味美就献给国君,国君喜欢了就奖赏他的父亲。这难道不是极恶劣的风俗吗?”墨子说:“即便是中原国的风俗也是这样,父亲因攻战而死,就奖赏他的儿子,这与吃儿子奖赏他的父亲有何不同呢?如果不践行仁义,凭什么去指责夷人吃他们儿子的恶劣风俗呢?”
鲁国国君的爱妾死了,鲁国人写了一篇哀悼的诔文,鲁国国君看了很高兴,就提拔这个人做官。墨子知道了这件事,说:“诔文,是用来表现死者心志的。现在只凭高兴就用人做官,这如同用牦牛的头来做衣服一样。”
鲁阳文君对墨子说:“有人把‘忠臣’的样子告诉我:叫他低下头就低下头,叫他抬起来就抬起来,日常居住很平静,呼叫他才答应,这可以叫作忠臣吗?”墨子答道:“叫他低下头就低下头,叫他抬起来就抬起来,这就像影子一样;日常居住很平常,呼叫他才答应,这就好像回声。你将从像影子和回声那样的臣子那里得到什么呢?我所说的忠臣却像这样,国君有过错,则伺察机会加以劝谏;自己有好的见解,则上告国君,不敢告诉别人。匡正国君的偏邪,使他纳入正道。崇尚统一,不在下面结党营私,因此,美善存在于上级,怨仇存在于下面,安乐归于国君,忧戚归于臣下。这才是我所说的忠臣。”